一剪梅.梅振才
鏡子與洪鐘
一位名人去世了,媒體照例會熱鬧一陣子,隨後便歸於沉寂。大文豪巴金便是如此。其晚年嘔心瀝血寫成[隨想錄],
大聲疾呼倡建[文革紀念館],為後世鑄造一口喚起良知的"洪鐘"。他的遺願可曾實現?
如今,"國寶"季羡林教授又走了。雖然最後幾年供養在301高幹醫院,但其牽涉北大校方的"書畫失竊案"、
揭爆家庭隱私的"父子恩仇記",成了報刊花邊新聞,真令人悲哀。教授著作等身,其中有深奧的"絕學"。
其散文,亦自成一格,在平淡的字裡行間閃耀着知識和智慧的光芒。溫家寶總理也是識寶人,盛讚先生的散文
如"行雲流水",並在醫院探訪時,特別對季老說,曾讀過他那[留德十年]和[牛棚雜憶]两本書。
無疑,季老的[牛棚雜憶]和巴金的[隨想錄],是當代最有價值的警世鉅著。季老曾談及此書的緣起:"如果
把這一塲災難的經過如實地寫了出來,它將成為我們這個偉大民族的一面鏡子。常在這一面鏡子裡照一照,
會有無限的好處的。"但今日中國大陸,文革研究仍是一個"禁區",季老的"鏡子"和巴金的"洪鐘",
特别具有振聾發聵的作用。
我讀北大時,他是東語系主任,學校開大會時,曾遙望他坐在主席臺上。然在文革浩劫中,近身目睹他遭批鬥
的悲慘情景。後來讀[牛棚雜憶],才知道他還差點成為圓明園蘆葦叢中一個自殺的冤魂!
1968年我畢業離校時,武鬥剛完,燕園一片凄清。再見季老,已是30年後。1998年,回校參加百年校慶,
在歡迎海外校友招待會上,我距季老的座位僅有咫尺之遙,首次與他直面交談。
2002年,我計劃寫三本書:詩詞文學[百年情景詩詞]、[文革詩詞鈎沉],散文集[情繫三山]。冒昧給季老去信,
請他為此三本書名題簽。孰料他很快就題了字,寄給我這個飄泊海外的北大學子。他的題字及[牛棚雜憶]等著作,
一直置於我的案頭,成為鞭策我寫作的一股鉅大力量。2006年,我把北大出版社出版的[百年情景詩詞]送给他,
再次向他致謝。而[文革詩詞鈎沉]即將付梓之際,卻傳來他去世的噩耗。對逝者最真誠的紀念,就是高懸他那面
文革"鏡子"。感賦小詩,以寄哀思:
燕園遙望弔斯人,尤憶當年歷劫塵。
史海鈎沉書萬卷,牛棚雜憶最情真。
*圖片説明:季羡林《牛棚雜憶》封面 (刊於2009年7月18日《僑報周刊》第67篇)